笑傲洪水敢牺牲

——记新宾满族自治县上夹河镇吕家村村民李荣林

　　洪水，被人类视为自然界的头号杀手

　　2010年“7·31”特大洪水过后，新宾满族自治县上夹河镇吕家村满目疮痍。从南山沟咆哮而下的山洪与冲毁西坝的洪峰横穿村里的九条街，将村西部的民房撕开一道口子，直奔村下的河道而去。地处第四道街的李荣林家，房倒屋塌，和村里受灾的村民一样，也是惨不忍睹。家里四间住宅被洪水切去两间，裸露的残垣断壁，犹如刀劈见骨的伤口。刚刚花八万元从村里购买的准备建养殖场的十间房变成了一片废墟。磨米房被冲毁，电机、手扶拖拉机、电视机陷在淤泥里。九头猪全被冲走了，一头没剩，院里院外一片狼籍……

　　洪水过后，李荣林在沈阳打工的长子李鹏波闻讯赶回家里，看着冲到家门口的树头、树根、乱石和淤泥，心里一阵阵后怕。李荣林十四个月大的小孙女，在洪水中受了惊吓，老伴儿将她放在被洪水浸泡过的沙发上，又心疼起自家被冲走的九头猪来。她说：“有一头母猪眼瞅着就要下崽了。”说起家里遭受的巨大损失，老伴儿开始埋怨起自家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“老死头子”——在“7·31”洪水中救下数十位村民、被洪水冲出八十多米、五根肋骨骨折、腰椎横突骨骨折、脾挫裂的李荣林。

　　此刻，李荣林正躺在二百多里外的抚顺市中心医院八楼的病床上。

　　在洪峰袭来的关键时刻

　　李荣林是土生土长的吕家村人，父亲李志余曾做过多年村支书。1975年，李荣林中学毕业后回村务农，做过水稻技术员，当过二组组长。2004年当选吕家村村委会主任，2006年换届选举，村里实行支书、村主任“一肩挑”，作为非党的他退了下来，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村民。当“7·31”特大洪水裹着倒树、泥石咆哮着袭向吕家村，数十位村民生命危难之际，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，成为抗洪抢险的排头兵。

　　从2010年7月30日夜间开始，新宾满族自治县境内又迎来新一轮强降雨。有过大小十几次抗洪经历，又当过村主任的李荣林对吕家村的情况了如指掌，连日来的大暴雨使土壤里的水分充分饱和，已经发生几处“起笑扒”（当地语山体滑坡）。如果暴雨再这样肆虐下去，地下水位急剧上涨，吕家村将面临三条沟、五股水的攻击，后果不堪设想。这时候，他也想到了自家的私事：为磨米房和年初花八万元买下的十间房上保险。

　　李荣林家的磨米房是村里唯一的磨米房，村里人吃米全靠这间磨米房，而李家去年的保险合同已经过期十天了。李荣林年初借了八万元，刚刚买下村里的十间房准备办养殖场，这十间房离河边不远。吕家村共有九道街，李荣林家位于进村后的第四道街，离水最近，是地势最低的一条街。老伴儿催他快去上保险，他却因为留在村里的护河堤上，把上保险的事给耽搁了。

　　7月30日晚上，雨越下越大，李荣林再也躺不住了。他打着伞到自家房后的河边查看，见河水已经涨起来了。这时候，村支书吴景刚通过广播喇叭喊话，号召党员和村民到西坝上护堤，五十五岁，身患腰脱的李荣林立即从家里拎了锹和袋子，加入了抢险大军，冲到西坝上，与数百名村民一道投入到护堤的战斗中。妇女撑着袋子，男人往里灌沙子，往坝上垒袋子。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战，接近一米高的大坝垒了起来，李荣林看了一下手表，已经是31日凌晨五点多钟了。这时，东坝的一条小河漫堤，洪水流进街里。村支书吴景刚又率领大家奔向东坝，西坝上只留下两个值班的村民和一些沙袋子。李荣林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，奋战了两个多小时，腰酸腿疼，疲惫不堪。大家都说情况稳定了，叫他先回家休息一会。李荣林的两个儿子外出打工都不在家，家里只有老伴儿、儿媳和十四个月大的小孙女。他回到家里，嘱咐老伴儿做好逃生的准备，有事就往高处跑，东西不用拿，拿点现金就行了。嘱咐完，他准备去镇上把保险上了。

　　清晨六点钟左右，李荣林披上塑料布走出家门。刚走出不远，往河里一看，他不由得心里一惊，不远处的河水已经涌上来了。这时，两个在西坝上值班的村民还在往堤坝上摞沙袋，他立即冲向大坝，大喊：“河堤开了！”两位村民听到李荣林的喊声，大惊失色。李荣林意识到还有许多村民不知道西坝决堤，洪峰已经袭向村庄，他立即指挥这两位村民往前趟房跑，去通知村民逃生，自己转身往后趟房跑，边跑边通知各家各户赶快逃生。

　　李荣林一边跑，一边招呼村民逃生，刚到后趟房，大浪咆哮着跟了上来。李荣林看见的第一个村民是老赵家的女人，连忙喊道：“快跑！河堤开了！”老赵家女人反应过来后，马上回头往东跑。李荣林途经第二家，接着大喊：“快跑！水上来了！”这家小孩儿拉着妈妈也迅速地往东跑。一路上，老关家，老郭家，老卢家、老王家，前前后后一共十一家，三十多人得到李荣林的通知后迅速撤到了安全地点。

　　这时，李荣林才想到老伴儿、儿媳和小孙女。他跑回家，一把抱起小孙女，让儿媳和老伴儿快跑，水来了。李荣林家门前的路是前趟房村民逃生的必经之地，他抱着小孙女，拽着老伴儿，招呼儿媳刚出家门，看见了邻居老关家的媳妇王亚红。王亚红拽着女儿往外跑，没跑几步就被身后一个大浪扑倒了，娘俩儿都被卷进了水里。李荣林赶忙把小孙女递给老伴儿，叮嘱老伴儿和儿媳说：“你们俩抱着孩子在这儿等着，我去把她拽出来。”

　　李荣林知道自家人此时并不安全，但是看到卷进洪水里的人，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。这时，街对面宝林综合商店的老板赵久海也冲过来拉王亚红母女，但不幸被泥石击中腿部卷进了洪流。他听到李荣林喊他的名字，但洪峰咆哮，倒树横冲直撞，李荣林喊的什么他听不清。只见李荣林抓住一个木头桩子，奋力堵住后面涌过来的一大片倒树，水流瞬间变小了，王亚红娘俩儿趁机往边上靠。王亚红娘俩儿和赵久海先后被村民救了起来，李荣林却没那么幸运，身子在旋涡里不停地打转，却怎么也上不了岸。

　　此时，洪峰、泥石、倒木俱下，冲撞着李荣林的腿，他在水中站不住，只能一点点往后退。这时东坝也漫堤了，两面的洪水将李荣林夹在中间。他夹着木板，用双脚打水，使劲儿往边上靠，幸好扶住一堵墙，最后爬到墙边的地基上。他往一扇大铁门里一蹦，看见屋里还有老两口，洪水已经上了他们家的台阶。就在他想如何营救这老两口时，西边“轰隆隆”一阵巨响，只见房子挨着排地倒塌下来。

　　危急时刻，李荣林看见村支书吴景刚带着两个村民从东边过来了。当三个人距离他有十多米远的时候，他忙大喊道：“别往前走了，你们过来也救不了人，只能送死！老吴你找根粗绳子来，我想办法救他们老两口！”这时，又一个浪头袭过来，李荣林身边的电线杆子被冲倒了，他猛地蹿过去抓住电线往上爬，结果却被电线缠住了，再一次落入水中……身陷洪水中的李荣林挣扎着抬起头，看到自家的房子，西两间已经被洪水裹挟而去，大片倒树漫过了窗户，老伴儿、儿媳和小孙女站在一片倒树堆上，随着洪水忽上忽下，随时都有被洪水卷走的可能。李荣林一股急劲，蹬住电线一个巧劲儿，爬上了另一家院墙，直到被村支书吴景刚带领村民把他解救出来。

　　被解救出来的李荣林，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，肋条骨被木头桩子打了好几下，腰也疼胃也疼，连担架都躺不了，是硬生生坐着被抬出去的。村民们将李荣林抬到南嘉禾桥，与前来接应的抚顺市中心医院医护队碰上了。他和另两位伤员被送到抚顺市中心医院，经专家会诊，李荣林五根肋骨骨折，腰椎横突骨骨折，脾挫裂。

　　李荣林的五个关键词

　　《抚顺日报》、《辽宁日报》等多家媒体报道了李荣林临危不惧、舍己救人的事迹，村民们说起他来十有八九交口称赞。李荣林无论当组长、做村主任，还是普通村民，两句顺口溜始终是大部分村民对他的评价：“为人耿直脾气倔，助人为乐心肠热。”关于他的几个“关键词”至今仍被村民津津乐道。

　　第一个关键词：小白蹄儿

　　吕家村共有三百二十多户村民，分四个组。李荣林做过二组的水稻技术员，常年与水田打交道，离不开靴子。他有一双白水靴，为此村民们送他一个绰号：小白蹄儿。

　　李荣林是一个具有多年水稻种植经验的技术员，每年插秧季节，他就成了村里的大忙人。他对水稻种植户逐一指导，从选种、选地、育苗、除草、买药到科学施肥，谁家有问题他随叫随到，宁可耽误自己家里的活也不耽误别人。自从村里实行家庭联产责任制以来，水田灌溉用水成为村里最棘手的问题，每到插秧季节，因水源缺乏，争水纠纷时有发生。每次遇到争水纠纷，李荣林都亲自深入农田现场，下到双方当事人的责任田里查看，与纠纷双方沟通协商，现场调解，及时化解了矛盾。

　　但是，村里也有几个“害群之马”，夜里趁着村民熟睡之机，偷着往自家的水田里放水，损人利己。作为村主任，李荣林要维护广大村民的利益，每天夜里都去村里的稻田巡查，严查盗水者，谁偷水也不行。他穿着那双白水靴子，大老远就能被人看见，盗水者一见远处有两个白点晃动，喊一声“小白蹄儿来了”，就都吓跑了。

　“小白蹄儿”成了李荣林震慑盗水者的标志，被村民们津津乐道。不过，有盗水者却在暗中紧盯着这双“小白蹄儿”，等他下半夜回家睡觉后再出来“作案”。李荣林发现这种情况后，干脆，夜里披一件棉大衣，巡查后就睡在稻埂上，一查就是二十多天。

　　第二个关键词：十头猪

　　李荣林心肠热，乐于助人，这是吕家村人公认的。谁家建房上梁或地收不过来，他都热心帮忙，从不计报酬。谁家吵个架，他就去调解，不惜口舌。村里谁家要上致富项目遇到资金困难，他家里有钱就借给人家，没有就想方设法帮人家贷款，他给拿利息，老伴儿说他“傻到家了”。乡村医生马祥说，李荣林为村里人贷款自己出利息的事不计其数。村里办“新农合”，一些群众认识不上去，不愿缴费，李荣林挨家走，给村民们讲道理，宣传各项政策。马祥形容他“磨破了嘴皮子，磨露了鞋底子。”在他的努力下，吕家村的“参合率”达到94%，从根本上解决了村民的医疗保障问题。

　　吕家村的另一个自然屯——吴家堡子上自来水，作为村主任的李荣林为这项民心工程四处奔波，一个月后自来水管网铺设完成，村里却付不出工程款。不付款就通不上水，于是他打起了老伴儿的主意。老伴儿辛辛苦苦养了十头猪，准备卖了猪攒下钱，将来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用。李荣林趁老伴儿不在家，找来买主，把十头猪全卖了，把卖猪的九千元钱当工程款垫上，终于让吴家堡子的村民喝上了自来水。

老伴儿回家看见家里的猪圈空了，问李荣林，猪呢？答，叫我给卖了。老伴儿向李荣林伸出一只手，钱呢？李荣林只好坦白交代，老伴儿和他大吵了一架。

　　第三个关键词：六亲不认

　　顺口溜说李荣林“为人耿直脾气倔”，这话一点不假。村民说他心直口快，看不惯的事情就要管。他当二组组长时，居然井水犯河水，管起了一组村民的事。一组里有个老实人，为人处事有点“窝囊”。他家的水田过不了水干着急，却不敢去和“霸”着水的人争，眼看着自家的水田要插不上秧了，他着急上火又没辙。李荣林看在眼里，急在心上，气愤地上前为老实人争口袋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拿过锹就把水给别到了老实人的稻田里，并与阻挡者据理力争，维护了弱势村民的利益。这件事被正义的村民叫好，当然也得罪了人。

　　李荣林不怕得罪人。他主持正义，一碗水揣平，有时不得不做黑脸包公，六亲不认。村里搞文明村建设，铺柏油路，套围墙，有人就是不按村里的统一规划办，偏将自家临街的围墙砌得比别人家高出一截。李荣林再三劝阻，此人不听，执意而为。他不信邪，当场把这家围墙给拆了，遭到此人儿子的殴打。他虽然挨了打，却煞住了歪风，得到村民的赞誉。乡村医生马祥是李荣林的中学同学，又是亲戚。2005年村里造地，马祥家在河边的四十平方米“方塘”，因为造地需要，被李荣林下令用推土机硬是给推平了。

　　李荣林为村里安装自来水的时候，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得罪了人，有人要拿斧子砍他，他依旧坚持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，毫不惧怕。有一次开会，他脱下棉衣放在一边，开完会回家，老伴儿发现他棉衣后背上不知被谁用烟头烫出十多个窟窿，他一笑了之。

李荣林任村主任期间，四处筹措资金，将村里积压多年的各种欠村民款全部还清，自己却拉了一屁股饥荒。他虽然是非党群众，却敢于在村民危难之际挺身而出，被广大村民视为老百姓“靠得住”的脊梁骨。

　　第四个关键词：十间房

　　李荣林今年五十五岁，虽然不是村里的“三向培养”对象，但是作为原村主任，他还想成为一只致富路上的领头雁，在村里带起一支致富的雁阵。

　　2010年春天，李荣林借了八万元钱，买下了自家房后的十间房，筹划着开办养殖场，养猪，养肉食鸡，上秸秆烧炭项目，带领村民致富，解决村里一部分劳力问题。没想到，筹划中的养殖场，被“7·31”一场特大洪水吞噬了。

　　第五个关键词：磨米房

　　李荣林家开的磨米房，是吕家村里唯一的大磨米房，另一家小磨房只能磨面，不能磨米，村里人要吃米只能到李家来磨。村里人都知道，他开的这个磨米房赚不了多少钱，不少村民来磨米，他只收个成本钱。但他从不计较这些，随时守在磨米房里，就怕什么时候村民来磨米给耽误了。李荣林开这个磨米房并不是想从中挣钱，而是为了村里人能及时吃上米。

　　他当上村主任后，终日忙于村里的各项工作，家里的磨米房没人管了，于是他想到了在沈阳打工的大儿子李鹏波。李鹏波有技术，能做钢构彩板，还是个消防电工，在沈阳每天能挣一百多元钱。为了能让村民吃上米，李荣林将儿子从沈阳叫回来为村民磨米。李荣林当了三年村主任，李鹏波为村民们磨了三年米，少收入几万元。

　　村民陈森林的妻子李桂兰，人称陈哑巴，是个智障者。她在李家磨了四年米，记了四年账，至今一分钱没给，李家也从未向她要过。

　　李荣林从村主任的岗位上退下来以后，儿子李鹏波这才外出去沈阳打工挣钱。李家的磨米房在“7·31”洪水中，电机冲走的冲走，冲坏的冲坏，只剩下了一条电缆。李鹏波灾后从沈阳赶回家，帮母亲和妻子将家里的废墟拾掇了一下，连忙赶往医院看望父亲。病榻上的李荣林听说自家磨米房冲毁了，村里人很舍手，只能去三里外的徐家磨米时，他马上对儿子说：“咱家的磨米房得赶快建起来。”

儿子说：“只剩一根电缆了，还拿啥建啊？”

　　李荣林知道自家在这次洪水中损失惨重，但他思忖片刻，毅然说道：“磨米房不建不行啊，咱们借钱也得建，不建起来，村里人就没地方磨米。”

多么朴素的老李啊！（作者：谢  良）

　　作者感言

　　如果没有2010年“7·31”特大洪水，李荣林只是上夹河镇吕家村的一名如孟子所说的“乡里同井，出入相友，守望相助，疾病相扶”的普通百姓。李荣林之所以成为“百姓雷锋”，是他在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面临特大洪水威胁时，体现出“奋不顾身，无私忘我”的精神——从村主任的岗位上退下来，却迎着汹涌的洪水冲上去，呼喊村民转移，为救人被洪水冲出几十米。自家在洪灾中遭受巨大损失，躺在医院里却告诉儿子，将家里被冲毁的磨米房尽快建起来，因为村里人要吃米。他的精神，他的爱心，正是雷锋精神淬砺出的一束束火花，一个个闪光点。

　　在“7·31”洪水中，吕家村涌现出的“百姓雷锋”不仅仅李荣林一人，还有村支书吴景刚、妇女主任胡乃芳，他们都受到了县委、县政府的表彰。这说明，雷锋精神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风尚，真正意义上的“雷锋”就在老百姓当中。当祖国和人民需要之际，人群中就会涌现出千千万万个“雷锋”，而李荣林只是他们的代表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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